走进湖南隆回虎形山瑶族乡见闻
32对新人体验非遗婚俗集体脱单
走进湖南省隆回县虎形山瑶族乡见闻之一
编者按：湖南省邵阳市隆回县是一个有着130万人口的农业大县，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全省最多。近年来，全县上下勠力同心、众志成城，决战决胜脱贫攻坚，于2月29日经湖南省人民政府同意，终于摘掉了戴了30多年的贫困“帽子”，成为全省脱贫攻坚先进县。
作为典型的老少边穷地区，隆回县因地制宜大力发展特色产业，走出了一条可持续、高质量的脱贫致富路。截至2019年底，隆回县共脱贫63153户215796人，192个贫困村全部退出贫困行列。而位于隆回县境北崇山峻岭之中的虎形山瑶族乡，更是因洪灾、冰灾、泥石流等自然灾害频发，成为全县最贫困的少数民族乡。近年来，该乡立足特有的少数民族文化和自然地理环境，积极推进特色生态文旅产业和农业产业，在脱贫攻坚战役中也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近日，记者有幸深入瑶乡采访调研，所见所闻，皆是风景。
“十八妹，少年乖，赶到诗歌一起来。”
“十八妹，少年乖，只想和妹配拢来。”
10月26日清晨，天还没有大亮，蒙蒙的细雨将虎形山笼在雾中，什么都看不真切。突然，一声曲调高亢的呜哇山歌让整个草原村热闹起来。只见前来迎亲的媒公身着瑶族马褂，头上扎着一盘黑白相间的方格头帕，一手提红冠大公鸡，一手拿红色油纸伞，带领一众青壮年男子挑着几十只红皮箩筐，浩浩荡荡而来，一场古老又神秘的花瑶婚礼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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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公在女方家前山坡上驻足准备制作五子飞 陈虹桥摄
“花瑶”属瑶族分支，因族群女性服饰艳丽多彩而得名，现一万余族人有七千多聚居在湖南省隆回县西北部雪峰山脉东麓的虎形山瑶族乡。这里距县城100多公里，平均海拔1350米，年平均气温11℃，是典型的高寒山区。路远迢迢，近乎封闭的生存环境，强烈的民族意识，使花瑶至今都保留着较为完善的传统文化和风俗习惯。2012年，花瑶婚俗被评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为见证新人在党的扶贫政策帮扶带动下，携手一起收获脱贫攻坚累累硕果，一起收获幸福美满的婚姻家庭，当日，由隆回县委县政府主办的扶贫脱单集体婚礼在隆回县虎形山瑶族乡隆重举行。32对新人以花瑶民俗仪式步入婚礼殿堂，沉浸式体验花瑶非物质文化，对当时在场观摩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精神的洗礼。
眼看着媒公走到距女方家几十米的斜坡上，制作了一个古老的棋盘阵。即在坡上铺设几张大方块纸，红纸叠在最上面，再用17根短树枝插成棋盘阵固定在地上（中间1根，横竖各5根围成四边形），拿出红线缠绕树枝交叉穿行成“五子飞”棋盘状，且走线方向从东边开始，不能重复，不能打结，要一气呵成，寓意姻缘顺利圆满。最后烧纸祈祷，媒公朝棋盘作揖三次，鸣炮前行。
女方家听到炮鸣声，匆忙摆设拦门酒，将媒公和客人拦在门外，以酒表示欢迎。而拦门酒的精彩之处在于敬酒人同媒公对答敬酒辞令和推杯妙语，二人你来我往，滔滔不绝，文采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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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脱的拦门酒代表着主家的热情。陈虹桥摄
经过层层关卡，豪饮几大碗瑶家米酒后，媒公终于顺利进屋了。紧接着，接亲的男人们和女方家的女人们会围坐在火炉旁对歌话家常。这时的新娘，也差不多梳妆完毕。
新娘的装束，由当地特有的挑花技艺制成。她们的传统外衣是镶了红布边、缀着红布扣的蓝色或绿色无领对襟长衫，下着花筒裙。其中长裙上大面积的挑花则是花瑶服饰的精华。按照瑶族的传统习惯，瑶家女子从10岁左右便要开始学习制作挑花裙，直到结婚前，要将一生所需的挑花裙全部做好并存放在陪嫁的女儿箱内，供婚后使用。年复一年，倾其心智，从不间断，一件完整的筒裙要缝制将近4万针，耗时半年以上。而挑花裙的图案构成是否巧妙，制作是否精美也成了衡量瑶族姑娘是否心灵手巧的依据。从汉代起，这里的每个女人一出生就会有专属于自己的“女儿箱”，一生相随，不舍不弃。每个女儿箱，都是一个神秘绚丽的世界，里面锁着一个女人一辈子做出的二三十块挑花，作为出阁的嫁衣、节日的盛装……女儿箱里每一件挑花裙绣都是一帧精湛的艺术品，凝聚着当地女人一生的心血和对幸福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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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族姑娘刘志瑛穿戴花瑶挑花服饰盛装待嫁。 肖瑛摄
在接亲过程中，还要经历一连串古老、怪诞的花瑶礼仪，如“打滔”“打泥巴”。所谓“打滔”就是“蹾屁股”，媒公、挑夫、轿夫围坐在火塘周围的板凳上，等待女方家姑娘嫂子们的欢迎。打滔开始，“嘎倒补很爸杯浪稿咬俏杯，停一浪时神，蹶一浪得会……”姑娘嫂子们一边说唱一边用屁股往媒人们的大腿上狠狠蹾去，蹾得越重表示激情越高，情谊越深。
喝酒一般以四碗为准，意喻“四季发财”，等喜酒饮过四轮，鞭炮随“四季发财”酒令响起，媒人们突然夺门而逃。早就守候在门外的女人们蜂拥而上，将提前准备好的湿田泥往媒公身上乱涂，媒公率众送礼人奔出堂屋，女人们手捧湿泥奋力追击，边打边唱“最坏的就是媒公，我们姐妹朝夕相处，从不分离，却被他们一个个骗走了。”媒公们身上的泥巴涂得越多，就表示女方对婚事很满意。当地人说，这一身泥巴是财喜，要保存三天后才能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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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公被打泥巴，虽然狼狈，但兴致高涨。陈虹桥摄
送嫁路上，花瑶女性全部着新娘装，腰间悬挂银铃（瑶语称锁袄），撑开花伞步行，五彩服饰，翻山越岭，形成一道道流动的绚丽风景。那如何辨得谁是新娘呢？脖子上挂着镜子的，便是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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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对新人感受花瑶婚俗，一起前往虎形山瑶族乡崇木凼村参加婚礼。 通讯员曾勇摄
花瑶婚俗是由全体花瑶人民世代相传至今，没有门户、谱系之分。花瑶婚俗的形成与花瑶的历史发展密切相关，了解花瑶婚俗就等于了解花瑶历史。以前实行瑶汉不通婚的内婚制，是因为长期战乱导致花瑶人口稀少，再加饱受汉族欺压，逼得花瑶不得不这样做。新中国成立后，五十六个兄弟民族平等共处，花瑶内婚制才自然解冻。花瑶婚俗是集中体现并传承花瑶文化艺术的重要载体，可以说保存了花瑶婚俗就保存了花瑶传统文化艺术。
贯穿花瑶婚俗中的山歌数以千计，分两大腔八大调十二个半韵脚，“花瑶呜哇山歌”和“花瑶山歌”分别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新娘与送亲女子服饰上的挑花图案精美绝伦，现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夜讪”古歌分为“媒人篇”、“劝说篇”、“嘱咐篇”、“历史篇”等，内容多到几天几夜唱不完，歌词中包含了花瑶丰富的历史、文化、道德观念、社会规则等，是研究花瑶文化极为宝贵的资料。拦门酒辞令属古瑶语，多为重叠句，即每句话用两种说法表达。其比喻更是形象生动，如将美酒比作“雷公尿”，将吃肥肉比作“打野猪”等，令文坛高手也自叹弗如。
瑶族小伙儿奉金星，今年24岁，是32对新人中的一员。他家2014年被评为建档立卡贫困户。他说，在过去，瑶家人是不敢和城里的汉族姑娘谈恋爱的，因为家庭经济有落差，心里没底气。后来，他在教育扶贫“雨露计划”的扶持下，2016年从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在株洲的一家酒店工作。2017年，他们家不仅脱了贫，还住进了村里易地扶贫安置新房。现在，他与来自娄底新化的汉族姑娘刘志瑛喜结连理，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奉金星激动地说：“我不仅脱贫了，还脱单了，感谢党和政府，感谢扶贫好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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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奉金星终于娶到他心爱的姑娘 肖瑛摄
当问到刘志瑛时，刘志瑛腼腆地回答道：“原来我们家不是很同意，觉得山里穷。后来熟悉后，家里看到这里发展越来越好，就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如今，她和奉金星决定回乡创业，在瑶乡旅游和农业产业中实现致富梦。
在婚礼现场，隆回县委书记王永红发表致辞：“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今天，32对新人弘扬移风易俗、婚事新办的社会新风，以花瑶民俗仪式，步入婚礼殿堂，隆重热烈、简朴温馨，形式新颖、极有意义。希望你们积极向上，用勤劳、智慧、勇气，创造幸福新生活和美好未来……”（记者陈虹桥）
